第52章 艳阳_阶下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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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艳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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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好像当初也是这么一间漆黑的屋子里。

  他那会儿不过直殿监随堂太监,拜了何坚做干爹也才四五年的光景。半夜从配房醒来的时候,就瞧见门开着,喜顺坐在门槛上,从怀里掏出只簪花在月下细赏,末了还饱含深情的亲吻那簪花。

  “……你这是偷了哪位贵人的簪子?”何安问他。

  喜顺道:“师父,这不是我偷的,是主子赏我的。”

  “赏你的?”

  “嗯,安远公主瞧见我喜欢,便赏了我。”那会儿的喜顺眉目间都是少年的温柔和忧郁,他微微一笑,有些伤感的瞧那簪花,“可怜我求而不能的苦楚。”

  “我知道的,师父。”喜顺笑,“只不过……我没守住自己个儿的心,只瞧着公主……就忍不住陷进去了。就算是做只蛾子,在公主这团火前灰飞烟灭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
  喜顺这话,戳到了他心底最难受的地儿。

  何安久久不曾言语。

  何安一愣,从床上坐了起来:“咱家没听错吧?你小子喜欢公主?喜欢安远公主?”

  “师父也笑话我不守本分,不自量力?”喜顺问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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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道:“你这是飞蛾扑火,终将引火自焚。”

  然而最终事情还是败落了。

  也不过是让仁亲王在院子里瞧见了公主与喜顺相对小酌,公主又从喜顺的杯子里饮酒。

  仁亲王把这事儿当做笑话告诉了万贵妃。

  他劝不了喜顺。

  他心里揣着五殿下,又怎么劝得了旁人不去爱自己的主子?

  他眼瞅着公主亦对喜顺有了好感,两人那藏不住的情感在这深宫大内安静的发酵,每片落花、每次日落、每次眼神相交、每次举手投足间都是情谊……

  他去狱里提喜顺的时候,喜顺倒是神色平静:“师父来啦?”

  何安让人送了酒过来,与喜顺对饮而尽,末了喜顺道:“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,只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。本来想未来爬的更高一些能出宫后,托人去寻他。若师父未来遇着他,便帮我把这封信给他。”

  喜顺拿了信出来给何安:“未来我没办法在师父跟前尽孝,若我弟弟能找到,就请他替我尽孝。”

  宫里便人尽皆知。

  处罚喜顺的皇后懿旨很快便下来了,不出意料,杖毙。

  何坚把这脏活儿给了他。

  然而他似乎已不是少年,执著、热诚又义无反顾。

  那双眸子亮晶晶的,又极平和。

  像是刚来到世上,又似乎已经返璞归真。

  “你恨不恨我?”何安问他,“我保不了你。”

  “师父不用愧疚,我求仁得仁而已。只是害得师父也落个管教不力的罪名。”喜顺笑起来,笑着笑着便落了泪,“我还得感谢师父。是您没有拦我,还看顾着我,让我跟公主能得了这小半年的幸福日子。徒弟谢谢师父。”

  何安看这少年,他似乎还是个少年,眼里的青涩和单纯一如过往。

  何安只觉得自己肝胆剧痛,魂都被抽了个七零八落,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那住所,在喜顺的房间里坐着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喜乐上来掌了灯。

  他才回头瞥见八仙桌上那只公主的簪花……

  他不敢再看喜顺的眼睛,别过头去,轻声道:“开始吧,给他个痛快的。”

  自有下面人捂住喜顺的口鼻,压在地上闷棍伺候,果真是痛快的,不消十棍,人便去了。

  “何爷,喜顺公公去了。”下面人道。

  再然后安远公主被送去鞑靼和亲。

  他托人回送了簪花给公主,公主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

  这事儿太小,很快便消失在了这碧瓦朱门之后……只是到了第二年,听说有人行刺了七皇子仁亲王。

  孤零零的放着。

  喜乐愣了一下道:“师父,您……”

  何安不明所以,抬手摸眼下那片冰凉湿润……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。

  “嗯,若不是他把喜顺与公主的事情说了出去。我哥哥也不会死。”年轻人说,“我本身就是刺客营生,所以就试了试。”

  “……不愧是两兄弟,都一样的莽。”何安道,“咱家是个太监,终归是要在大内生活的。收留不了你这样全须全尾的人。”

  少年人一笑:“我已自行去势,只求公公成全。”

  他出宫去给喜顺扫墓,站了一会儿要走,回头便瞧见一个跟喜顺眉目相仿的年轻人跪在地上。

  “求公公收留我。”那年轻人道,“公公托人给我的信,我收到了。”年轻人叩首道,“我感谢公公对我哥哥的关照,愿意追随公公,保护公公周全。”

  何安那一刻便知道,这人乃是喜顺的弟弟:“老七是你行刺的?”

  何安清醒了一些。

  他脑子剧痛。

  年轻人抬眼看他,那眼睛跟喜顺的一般无二致。

  像是刚来到世上,又似返璞归真。

  纯若稚子,热似艳阳。

  ……殿下,这是为了、为了我?

  何安本已摇摇欲坠,这会儿又觉得自己还能再熬上一阵子。

  梦里又梦见了喜顺的旧事……像是再活了一遭苦楚。

  那枷具越戴越重,浑身都在吃力抵抗,诏狱十八刑里,这枷具乃是第一刑。别瞧只是上了重枷,若是一口气憋不住,怕是就折了骨头,人就瘫了。

  他太过全神贯注,以至于外面喊杀声隐隐传来许久,他才意识到大约是殿下带人冲了进来。然而这吵杂之声又恰恰证明,殿下并不打算掩人耳目。

  他强笑道:“我真是看走了眼,原来五哥对个奴才如此心心念念。不惜为了他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?”

  赵驰抬手又是一剑,自喉咙贯穿一人,那人死的无声无息,软葱一般倒了,鲜血飞溅上他的脸颊,他眼也不眨,拔尖逼近赵谨仁。

  “何安在哪里?”

  此时赵驰已带着喜平入了那最后的院子,又将一干侍从杀得七七八八。

  “何安在哪里?”赵驰问仁亲王。

  赵谨仁哪里还有半点仁亲王的雍容华贵,只剩下狼藉。

  ?赵驰看他,就像看一个死物。

  老七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,赵驰早就起了杀心。

  只见赵驰缓缓的移开一步,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不起眼的宫人上前袖子里寒光一闪,老七再低头,就瞧见一把匕首刺入自己胸口。

  “在地府!”老七道,“你自己去问吧!”

  赵驰冷冰冰瞧他,忽然笑了:“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说的话。”

  老七强笑:“怎么了?你这是威胁我?我堂堂仁亲王,你想杀我吗?瞧瞧你那眼神?!你敢?你敢为了一个奴才,杀我?!杀你亲弟弟?!”

  喜平拔出匕首,老七便软倒下去。

  他睁着眼睛,血从胸口里喷射出来。

  赵驰去瞧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老七:“龙有逆鳞,轻易不可碰……何安,确实是我的软肋,可也是我的逆鳞。逆鳞……动不得!”

  他震惊的看向那个宫人。

  ……他想起来了,这个双眼睛,这个人,就是几年前要行刺他的刺客。

  喜平安静的看着他,毫无波澜道:“你偶然撞见安远公主跟一个叫做喜顺的小太监幽会,回头把这事儿当做趣事儿跟万贵妃说了。最后喜顺杖毙,安远公主远嫁。我是喜顺的兄弟,我今日替他报仇了。”

  外面打杀的声音渐渐小了。

  何安感觉自己也忍到了尽头。他浑身发抖,大汗淋漓,将衣服皆湿了个透。再下一刻若一个踉跄倒下去,他后半辈子便废在此处。

  赵驰看喜平:“杀了仁亲王,就是死罪。你可做好准备了?”

  喜平退开一步,在袖子上擦拭了一下匕首,接着瞬间,那匕首就消失在了袖子里。

  “救了厂公,报了仇怨,虽死不悔。”他回头抱拳跪地叩首:“多谢殿下成全。”

  正咬牙坚持着,就听见脚步急来,接着嘎吱一声暗门便开了,外面又灰蒙蒙的光透过来,原来已是清晨。

  门口背对光的身影,光是看个影子就已经知道是赵驰。

  何安心底一松,唤了一声:“殿下!”

  可殿下还没来。

  若真成了瘫子,未来若何服侍殿下?

  他还得再忍忍。

  赵驰便抱着他去了院内宽敞地儿,早有人扑了厚厚的兽皮软褥在中间,赵驰将他放下,急切在亮光出来回检查。

  “除了枷具还上了什么刑?”赵驰问他,“你还有哪儿不舒服?”

  “没了……没了……”何安虚弱无力,瞧殿下这么上心,又觉得心头甜的很,可周围人都盯着他俩看,忍不住就微微红了脸。

  接着便软软的往前栽倒,未曾倒地,就有人一把将他稳稳拖住。

  “厂公受苦了。”赵驰声音发闷,马上后面跟上来的人就摘了锁卸了枷具,赵驰这过程中死死抱着他一刻不放。

  他也动弹不得浑身发麻发痛只能在殿下怀里呆着。

  “殿下,奴婢就是受了枷,应该是伤了腰,其他无碍。”何安回话道。

  赵驰将何安身上衣服拆开来都细细看了一次,身上确实再无其他伤痕,这才放了心。

  从前一日抓紧的心肝肺终于是松了,赵驰瞧着何安憔悴的脸颊,情难自禁,众目睽睽之下捧着厂公的脸,便亲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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