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 夜奔_阶下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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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夜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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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稀客。”王阿瞧着进司礼监的何安,“何掌印怎么今儿得空来司礼监了?”

  何安作揖道:“瞧老祖宗这话说的,司礼监为内监之首,按例也是要定时过来的。”

  “今儿个老五出城,你不去送送。”

  何安一笑,在王阿下首坐下道:“是吗,您不说我都不知道秦王要去封地了。”

  “哟。这么薄情。”王阿不浅不淡的说了一句,接着便招呼董芥送了两碗茶过来,何安端茶掀盖,就瞧见里面不是茶叶,红枣配了枸杞人参,还加了些玄米。

  “知道你胃不好。”王阿道,“少喝点茶,这个是我问太医院要的方子,喝了养胃。”

  “何老爷子的事儿我听说了。”王阿点头,“当太监的六十多岁寿终正寝也算是喜丧。悼词我写好了过两天让人送过去。再顺便替我送一份白包。”

  何安起身作揖道:“那先谢谢哥哥了。不过就是……”

  他这一犹豫,王阿就知道他所托写悼词的事情是假,后面还有别的等着,果然何安道:“就是我那小妈,让郑秉笔带走了。还请哥哥去跟郑秉笔说声,把人送回来。不然送葬的时候连个哭丧的家室也没有,不像话。”

  “多谢老祖宗。”何安端着茶碗呷了一口。

  王阿瞧着他喝完了这茶,才道:“今儿这张嘴这么甜。老祖宗都叫上了,是有什么事儿求我?你还是叫我哥哥吧,老祖宗太老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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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左右不是什么大事。”何安道,“我干爹何坚入冬的时候没了,准备就在宫外入土。想请哥哥给他写个悼词刻在碑上,也算是天大的荣耀了。”

  何安一笑:“嗨,这事儿吧真个不合适。您也知道,他在太子面前差事做的不好,又眼红我升得快。都好久不来往了。别人也管不住郑秉笔的,只能劳烦哥哥了。”

  “我也劝不动他呀。”王阿装模作样道,“我给你指条明路吧。”

  “请哥哥指教。”

  “哦?你的小妈怎么会在郑献处?”

  “干爹中秋前,让郑师兄送小妈回乡下省情,小妈就一直违规。干爹弥留之际我差人去了乡下寻人,一问才知道干爹这房妾室原来根本没回去过。再一打探,才知道是在郑师兄府上。”

  “若是如此,你俩师兄弟,自己问他不是要更来得合适?”

  说完这话,他瞥了何安一眼,端茶送客。

  何安行了礼出来。

  喜乐随了轿子在外面等着,见他出来连忙掀开轿帘:“师父,成了?”

  “你那小妈叫什么?”

  “叫左秀莲。”

  “好,就让左秀莲自己去大理寺告状。若郑献真是做了这种丧心病狂之事,国有国法家有家规,不会埋没了的。与我司礼监也是好事一桩。”王阿说道。

  天气已经逐渐凉了。

  回去的路上,天上灰云压了下来,没有风,却已经刺骨的冷了起来。

  何安坐进去才嗯了一声:“王阿巴不得郑献落难。这人要睡觉递上个枕头,谁忍得住不接。”

  “师父您睿智。”喜乐拍了个马屁。

  何安哪里接他的话,靠在轿子里懒懒的说:“回御马监吧,好几天没过来了,事儿多得很。”

  说完这话何安便率先进了御马监。

  这边喜悦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,笑嘻嘻说:“师父,今日真的冷了,中午要不要吃涮羊肉。我让尚膳监去准备。”

  何安说了句:“你们看着办。”

  “这是要下雪了。”喜乐让抬轿的太监们脚程快点,然而刚到御马监门口,雪已经下了起来,这雪来得快、下得大。

  鹅毛一样的雪片无声无息的从天上落下来,沾染上何安的圆领官服便化作一汪水。

  喜乐招呼门房拿了伞过来要给何安撑,被何安推开:“不用了,马上就进去了费什么劲儿。”

  喜悦迷糊的问:“为什么不高兴?”

  “你傻呀,殿下要走啦。”喜乐说,“赶紧生炉子去。”

  便掀帘子进了屋。

  “别总想着吃呀!”喜乐从后面跟进来,嚷嚷道,“着紧的,让人给把炭火盆子烧起来端过来。别让师父着凉。”

  说完这话又小声道:“嗨,师父这不高兴呢你别没眼力劲儿。”

  “师父,殿下自永定门出城了。”喜乐接了下面人的消息,进屋说,“这会儿去角楼上说不定还能瞧着影子呢。”

  何安本来正展开了一封呈报在看,听他说完,怔了一会儿,怅然若失道:“不去了。殿下往西北走,咱们这儿看不着的,角楼也看不着。你别诓咱家了。”

  喜乐一笑:“也是,师父,您放宽心了。没多久就要见面的。”

  雪越下越大了,还起了风。

  冷意更胜了几分。

  中午吃了火锅,到后晌的时候,整个庭院都让雪覆盖上了。

  “啊?”

  “回府吧。”何安道,“胸口闷的慌,不想呆宫里。”

  喜乐没办法,又叫了喜悦,两人准备了厚披风给何安披上,何安到了衙门口等轿子,周围天色阴暗,寂静无声中,何安听见了沙沙的雪落声。

  何安这次都不应他,专心的低头看呈报,等他抬头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,他一惊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  “刚入申时。”喜乐点着灯道,“今儿风雪大,在御马监歇下吧师父?”

  “回去。”何安道。

  八年来的恐惧、忍耐似乎一晃而过。

  然而这一刻殿下走了,一切又卷土重来。

  角落那些魑魅魍魉似乎忽然都鲜活了,叫嚣着要爬上人间,张开血盆大口,狰狞乱舞着霍乱人间。

  那沙沙的声音,透着种孤单的寂寥。

  在无数个雪夜里都在他的耳边响起过。

  没有了殿下的这座宫城,变得陌生。

  “给咱家把马牵来。”何安道。

  “师父你……你要干什么?”喜乐直觉不好。

  “牵马过来。”何安又道。

  喜乐和喜悦随着轿子从侧门出来,停在大门外,道:“师父,久等了。”

  何安问喜乐:“殿下他们走到哪儿了?”

  喜乐一怔:“殿下晌午过了才走的,拖家带口走不快,这会儿应该到前面张家铺歇下了。”

  喜乐要没说这话,估计何安闹闹也就算了。

  人越劝还越容易来劲了。

  “咱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?!谁拦得住!”何安一瞪眼,“喜悦,给师父去牵马。”

  “师父,您不会是想要去追五殿下吧?!”

  何安瞧他:“怎么了。不行吗?”

  “这可使不得啊师父,晚上风雪肯定大的,您过去怎么都得三更往后了,半夜路上出个事儿怎么得了!”喜乐连忙说,“不说别的,殿下总是要走的,您这面儿见了又能怎么样?该走的还不是得走。”

  喜乐这边还没上马,眼瞅着何安一甩鞭子,连人带马一溜烟就出了北安门。

  何安这一刻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下。

  “好的,师父。”喜悦耿直的去了。

  “……”喜乐眼瞅着傻子跟着疯子发癫儿,只好说,“喜悦把我的马也牵来。”

  马牵来了,何安一跃而上,牵着缰绳道:“咱家自己去,谁也别跟。”

  他以为他舍得,他以为他还能再忍八年。

  可如今,他什么都求得了,却反而忍不住。

  想要见殿下——不过这么个愿望而已。

  只有心心念念的五殿下。

  外面寒冷至斯,他心头却滚热。

  舍不得殿下走。

  可他的魂儿早就走了,跟着殿下走了。

  他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畅快,他没活过这样的肆意妄为。

  什么宫廷纷争,什么权力纠葛。这一刻跟他一点关系没有,一分瓜葛也没有。这都城被他抛却在脑后,所有人都被他抛在脑后。

  风雪更大了,雪花犹如被挟裹着在空中旋舞。他骑得马儿跑的飞快,城门落锁前出了北京城。他紧紧拽着缰绳,匍匐在马背上,回头去看身后大端朝的都城。

  它在亮色的雪色中,犹如一团幽灵。

  一根绳子,这头儿是他何安,那头儿是皇宫大内。栓了他二十多年。

  他在这雪夜中,朝着自己的殿下奔去,恨不得一去不归。

  四更天的时候,他到了张家铺。

  安静的世界让他有一种错觉,所有的人和事儿,像是死在了昨日,死在了过往,大雪将他们掩埋,遮盖。

  何安满心愉悦。

  忍不住纵意大笑。

  何安到的时候,自有随行的亲兵来拦,这些人都是他让高彬从四卫营里挑的,自然是认识他,瞧见了他来,具是一愣。

  “厂公,您怎么来了。”亲兵问道。

  “殿下在里面?”何安问。

  自西南西北来的官员,一般都在张家铺驿站休息整顿,第二日进京。离京的官员,第一日也都在张家铺落脚歇息。

  铺西头设了个驿站,五进五出的四合院,不算小了。

  如今秦王路过,早斥退了闲杂人等,留了三个院子给王爷一行人入住。

  “在的,已经是歇下了。”

  何安这会儿忽然就犹豫了,打扰殿下休息可不好。

  “厂公可是有急事才亲自过来。”亲兵道,“您这身衣服都湿透了,要不先进去烤烤火。”

 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,何安再不退却。

  来都来了,人不见一面,还真个儿就这么回去不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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